《时间秩序》--颠覆对世界固有直觉


★引子

还是那句话,有时候,入门和无知已经有很大的差距了,不是吗?

摘抄

在物理学中,一个特定时钟测量的特定现象中的时间称为“固有时”(proper time)。

物体的位置是指其周围有什么。

只有当与其他相互作用的物体发生关联时,电子才会实体化。对于其他物体,相互作用的效应只会传播不确定性。只有与物理系统相关联时,实体化才会发生。我相信,这一点是量子力学做出的最激进的发现。

笼统地问“什么存在”或“什么是真实的”,只是在问你想要怎样使用这个动词和形容词。这是个语法问题,无关本质。

我们无法画出一幅世界上所有发生之事的完整地图或几何图,因为这些现象——包括时间的流逝——只有在与一个物理系统相互作用时才会出现。世界就像是相互关联的点的集合。谈论“从外面看到”的世界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没有什么在世界“外面”。

我们所感知的并不是当下,因为对在有限时间尺度上运作的系统而言这并没有什么意义。我们感知的是在时间中发生与延续的事物。在我们的大脑中,时间中的延续被压缩为对一段时间的感知。

对本书的论点而言,有三个要素特别重要

1

第一个是,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种视角。通过对我们生存必不可少的广泛关联,世界在每个人那里得到映现。[30]我们每个人都是复杂的过程,反映着世界,并以严格整合的方式,对我们接收到的信息进行加工和阐述。

2

我们身份基础的第二个要素与战车的例子相同。在反映世界的过程中,我们把它组织为实体。我们会在一个大致均匀稳定的连续过程中,尽我们所能地通过聚合与分割来构想世界,与世界更好地相互作用。我们把一堆岩石组合成一个单独的实体,命名为勃朗峰(Mont Blanc),把它看作一个统一的事物。我们在世界上画线,把它划分为许多部分;我们建立边界,把世界分解为许多片,来估测它。我们神经系统的结构就是这样工作的,它接收感官刺激,不停加工信息,产生行为。形成灵活动力系统的神经元网络,会不断调整自己,力求对摄入的信息流做出尽可能长远的预测。为了完成这一点,神经元网络会把动力系统中大致稳定的固定点与所接收信息中反复出现的模式联结起来,或是在加工过程中间接做到这一点,以此不断进化。在当前非常活跃的对大脑的研究中,我们似乎已经看到了这一点。[33]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事物”,像“概念”,就是神经动力中的固定点,由知觉输入与连续加工中反复出现的结构引发。它们反映了世界某些方面的结合,它取决于反复出现的结构及其与我们相互作用产生的关联。这就是一辆战车的组成。休谟会为我们对大脑理解的进展感到高兴。 特别是,我们把组成其他人的生物体的过程集合整合为一个统一的形象,因为我们的生活是社会性的,因此我们与他人接触很多。他们是原因与结果的结点,与我们密切相关。在与其他同我们相似的人接触的过程中,我们形成了“人类”的观念。 我相信,我们关于自我的概念就源于此,而不是通过内省。当我们把自己看作个人时,我相信,我们正把发展出来用来与伙伴交往的精神回路应用于自身。 孩提时代,我关于自己的第一个形象就是我妈妈眼中的孩子。很大程度上,对自己而言,我们就是我们所看到的,以及朋友、亲人、敌人看到的我们。 我从未相信过笛卡儿的观点,他认为经验的首要方面是对思考的觉知,因此我思故我在。(笛卡儿的观点在我看来甚至是错误的:在笛卡儿的重构中,我思故我在不是第一步,而是第二步;第一步是我怀疑故我在。) 把自己看作主体并不是最基本的经验,而是个以其他众多思想为基础的复杂的文化推论。我最基本的经验——如果我们认为这确有意义的话——是看到我周围的世界,而不是我自己。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概念,这只不过是因为在某个特殊时刻,我们学会了向自己投射生而为人的概念,作为数千年进程中进化引导我们发展出的附加属性,以便与团体中的其他成员建立联系:我们从同类那里得到反馈,形成自我的观念,我们正是这些观念的映象。

3

但是在身份的基础中,还有第三个要素,也许是最重要的一个:记忆。这就是这些细致的讨论会出现在一本关于时间的书中的原因。我们并不是连续时刻中的独立过程的集合。我们存在的每个时刻都通过记忆,由奇怪的三条线索与我们最近的和最久远的过去相连。我们的现在充斥着过去的痕迹。我们是自己的历史。我是我自己讲述的故事。我并不是此刻靠在沙发上在电脑上打下字母“a”的这副躯体,我是自己的念头,充满着我写下的语句的痕迹;我是母亲的爱抚,是父亲悉心教导出的宁静祥和;我是青春期的旅行;我是自己的阅读在脑海中的积淀;我是我自己的热爱,我的绝望时刻,我的友谊,我书写的,我倾听到的;铭记在我记忆中的脸庞。最重要的一点,我是那个一分钟以前为自己泡了杯茶的人,那个刚才在电脑里打下“记忆”这个词的人,那个刚刚写下正在完成的这句话的人。如果这一切全都消失,我还存在吗?我就是这部正在进行的长篇小说。我的生活由此构成。 记忆把分散在时间中的过程联结在一起,而这些过程组成了我们。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存在于时间中。由于这个原因,今天的我与昨天的我是同一个人。理解我们自己也就是反思时间,而为了理解时间,我们也要反思自己。

奥古斯丁向自己发问,询问时间的本质,虽然有时会被一种令我备感无聊的福音传道士风格的感叹打断,但奥古斯丁清楚地分析了我们感知时间的能力。他说,我们一直在当下,因为过去已经过去,不复存在,而未来还未到来,因而也不存在。然后他问自己,我们如何能感知到一段时间,或甚至对它进行评估——如果我们只能处在当下的瞬间。如果我们一直在当下,又怎么能如此清楚地知晓过去、知道时间?此时此地,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它们在哪儿?奥古斯丁得出结论,它们存在于我们的内心:
它在我头脑里,所以我才能测量时间。我千万不能让我的头脑坚信时间是什么客观的东西。当我测量时间的时候,我是在测量当下存在于头脑中的东西。要么这就是时间,要么我就对它一无所知。
初次读到这个想法似乎不觉得它令人信服,其实不然。我们可以说用时钟测量一段时间,但要这么做,需要在两个不同时刻读数。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一直在一个时刻,从未处于两个。在当下,我们只能看到现在;我们可以看到被理解为过去的痕迹的事物,但在看到过去的痕迹与感知时间的流动之间,有着明确的区别——奥古斯丁意识到,这种区别的根源在于,对时间流逝的感知是内在的,它是头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过去在大脑中留下的痕迹。

★总结

我们启程的时候,时间的形象还是我们熟悉的样子:在整个宇宙中均匀统一地流逝,一切都在这个过程中发生。在我们的观念中,整个宇宙都存在一个当下,一个“现在”,它构成了现实。对每个人来说,过去是固定的,已经过去,已经发生了。未来是开放的,还未确定。现实从过去流到现在,流向未来——在过去与未来之间,事物的演化本质上是不对称的。我们认为,世界的基本结构就是这样。

这幅熟悉的图景已经土崩瓦解,证明它只是一个更为复杂的现实的近似物。

整个宇宙中一个共同的当下并不存在(第3章)。事件并不按照过去、现在、未来的顺序排列;它们只是“部分”有序。在我们附近有个当下,但在遥远的星系中并没有什么“当下”。当下只是局部现象,并非整体现象。
掌管事件的基本方程中,过去与未来之间的分别并不存在(第2章)。这点源自这样一个事实:在过去,由于我们模糊地看待事物,世界所属的状态在我们看来很特殊。
在局部,根据我们的位置以及运动的速度,时间以不同速度流逝。我们离物体越近(第1章),或者运动得越快(第3章),时间延缓就越多。两个事件之间没有唯一的时间间隔,而是存在许多可能的时间间隔。
时间流动的节奏由引力场决定,这种真实实体有自己的动力学,由爱因斯坦的方程描述。如果忽略量子效应,时间与空间就是我们置身其中的巨大胶状物的某些方面(第4章)。
但世界是量子的,胶状时空也只是个近似物。在世界的基本结构中,既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只存在把一个物理量转化为另一个物理量的过程,由此,我们可以计算概率与关系(第5章)。
在目前已知的最基本层面,几乎没有什么与我们所经验的时间相似。不存在一个特殊的“时间”变量,过去与未来之间没有差别,不存在时空(第二部分)。我们仍然知道怎样写出描述世界的方程。在那些方程中,变量相对于彼此演化(第8章)。这个世界不是“静止的”,也不是一个一切变化都是假象的“块状宇宙”(第7章)。恰恰相反,我们的宇宙是事件的世界,而非物体的世界(第6章)。
这是此段旅程的去程,驶向一个没有时间的宇宙。
回程是一种尝试,试图搞清楚我们的时间感知是如何从这个没有时间的世界中出现的(第9章)。令人惊讶的地方在于,在时间令人熟悉的方面出现上,我们也扮演了重要角色。从我们的视角——构成这个世界一小部分的生物的视角,我们看到世界在时间中流动。我们与世界之间的相互作用是不完全的,因此我们用模糊的方式看待世界。量子不确定性也加重了这种模糊。来源于此的无知决定了一个特殊变量的存在——热力学时间(第9章),也确定了量化我们不确定性的熵的存在。
也许我们属于世界的一个特殊子集,与世界其他部分相互作用的方式导致了热力学时间在一个方向上熵比较低。因此时间的方向性是真实的,但与视角有关(第10章):世界相对于我们的熵随热力学时间而增加。我们发现事物在这个变量里按顺序出现,我们称之为“时间”,熵的增加为我们把过去与未来区分开,导致了宇宙的演变。它决定了痕迹的存在,过去的残余与记忆的存在(第11章)。我们人类就是宏大熵增历史的结果,由这些痕迹产生的记忆聚集到一起。我们每个人都是统一的存在,因为我们反映着世界,因为通过与同类接触,我们形成了统一实体的形象,也因为它是一种由记忆统一的关于世界的视角(第12章)。我们所谓的时间“流动”就源于此,当我们听到时间流逝时,听到的就是这个。
“时间”变量是描述世界的变量之一,是引力场变量中的一个(第4章)。在我们的尺度上,无法记录量子涨落(第5章),因此我们可以认为时空是确定的,就像爱因斯坦的大型软体动物;在我们的尺度,软体动物的运动很微小,可以忽略,因此我们可以把时空看成像桌子一样的刚性存在。这个桌子具有维度,有我们称为空间的维度,也有我们称为时间的熵会增加的维度。在日常生活中,我们相对于光速以低速运动,因此感觉不到不同时钟的不同固有时之间的差别,离物体远近造成的时间流逝快慢的区别对我们而言太小了,也无法区分。

许多关于时间概念的讨论都很令人困惑,因为他们没有意识到时间复杂与多层次的一面。他们的错误之处在于,没有看到这些不同的层面是独立的。
这就是经过毕生思考之后,我所理解的时间的物理结构。

短暂的生命,不过是这样的:驱使着我们的不停呼喊的情绪。我们有时尝试以神或政治信仰的名义,或以一种仪式进行疏导,让我们安心:从根本上,一切都是有序的,都在伟大与无限的爱之中,并且这种呼喊很美妙,它有时是痛苦的呼喊,有时是一首歌。 而这首歌,如奥古斯丁所言,是对时间的意识。它就是时间。吠陀圣歌[2]本身就是时间之花。在贝多芬的庄严弥撒乐曲中,小提琴的声音是纯粹的美,纯粹的绝望,纯粹的喜悦。我们停下来,屏住呼吸,神秘地感觉到这一定是意义的源头,这就是时间的来源。 然后乐声逐渐消失。

“银链折断,金罐破裂,瓶子在泉旁损坏,水轮在井口破烂;尘土仍归于地。”[4]这样很好。我们可以闭上双目,开始休息了。对我来说,这一切合理又美妙。这就是时间。


文章作者: TheMoonL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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